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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我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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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4-2 16:19:59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来自 浙江省 电信
今年三月初三,是我的母亲九十周岁的生日。

清晨我点燃一柱香,供上了母亲的画像,当年的音貌栩栩如生,我含着泪想起了逝去的母亲!

忘不了母亲那瘦弱矮小的身影。1961年腊月三十儿夜,母亲留下八岁的姐姐和我,到县医院去照看大面积烫伤的父亲。

几岁的孩子,在那个年代里能嗅到肉汤的香气、特别是自己家里的肉汤,心里该是何种滋味?当姐姐端起了煤油灯四处寻找时,油灯掉进了水缸里······ 

次日上午,母亲吃力地将大水缸洗了数遍,晚饭后她锁上大门。我俩呆在门外,目送着她离开。

那时候我不懂什么叫大年初一,也不知道人们都在家里过团圆年,我只感到那天晚上特别冷,我想我们的父母亲。姐弟俩手牵手朝医院走去。

街上冷冷清清,听不见鞭炮的响声,路上几乎没有行人。穿过几条大街,从胜利北街一直走到南门桥头,前面再没有路灯,一片昏暗。也许是听多了关于太平间的故事,我们止住了脚步。

“姐,我怕!”

姐姐看着我,不敢做声,看得出她更怕。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个正月初一的夜晚,姐姐牵着我的小手,在寒风中一步一步地又往回走。

听母亲讲,回家后看见我俩偎缩在门前冰冷的青石板上睡着了,她落下了泪。

她是位弱女人,却要照料全家所有的人。那年她三十岁。

她走了。而我总觉得她就在我面前。

煤油灯下,她正一针一线的给我们缝补衣服。她给我们讲她父母的故事,讲她兄弟姐妹的故事。

她说由于口馋,掉进了哥哥杂货铺的大糖缸内,明知妹妹求救出于恼怒竟迟迟不理······。

她说母亲去世时她仅十来岁······

她还说我姐姐出生十多天爷爷就离开了人间,满月后才知道消息,父女俩未能见最后一面······

我想那阵儿她一定在深深地思念着自己的父母亲。爷爷去世那年她才二十二岁。 

她坐在炉边看着我们做作业,她给我们烘一烘棉鞋、暖一暖小手。夏天帮我们驱赶蚊子,时而问一问同学和老师的一些情况。

我看见母亲举起了竹条,数落着我的“罪过”。兄妹之中我最调皮,记不清是由于我在外面惹事生非、还是没有完成作业,或是变着法弄钱买零食吃。打是免不了的,可母亲的手又能有多重。今天我真想犯一次错误,让母亲捶打捶打。

她走了,无力地放下了手中的竹条。

我渴望母亲站在家门口。无论是胜利北街34号、还是影院对面的临时窝居,或是胜利中街289号,我想她定会在门前迎接我们归来。

一次回家不见人,我牵着孩子走到大街上,一声“奶奶”把母亲叫得乐开了花。“我的孙子回来了,我的孙子回来了!”那阵儿,她什么都可以丢开,唯独不能丢下抱在怀里的孙子。

她常对我讲,要把精力多放点在孩子身上,他是咱家的根。得知孩子患有近视眼,母亲曾数次拖着疼痛的双腿,走几十里地为他求香拜佛,祈求孩子的眼睛早日康复。 

1993年母亲来我这里玩。暑假的第一天,孩子拿着成绩单回家,人未进门便高声嚷道:“奶奶,我下学期免交学费了。”问及,年级前两名免费,他名列孙山。“考了个第二名还值得高兴,为什么不考第一?”奶奶赶快把孩子抱在怀里,生怕他有什么委屈,并斥责我道:免费就不简单,第一名不也一样吗?看得出她对孩子的疼爱之心。 

她走了,带着为父亲没有流完的泪。

她坐在深红色的木靠椅上,拿出一小叠崭新的钞票。“李敏,闵敢,给你们压岁钱。”孩子们一口一个“家家、奶奶,”接钱后各自慢慢地数着、掂量着。
老人细心地端祥着欢快的孩子,我们依偎在她身旁,吃着点心、瓜子,全家团圆自然是天伦之乐。母亲仍忘不了叨唠那永远也谈不完的家庭琐事。时而起身看一看炉子上的肉汤。 

过年了,该高兴了,母亲笑了。她的笑是真诚的、是发自内心的。她含辛茹苦地把我们抚养大了,能自立了,她感到尽到了做人母的责任。她叹息我们的父亲走的太早了-------- 

新年的钟声敲响了。“妈妈过年好!家家过年好!奶奶过年好!”一声祝福饱含着人间最美好的真情。“好!好!大家都好!”这时母亲的笑似乎像孩童一样,天真、实在。清晨,她在父亲的遗像下摆上几碟小菜,斟上一杯酒,敬了一柱香,请九泉之下的父亲与我们一起同乐。 

短短的几天一晃而过。六点出发,母亲四点钟便起床,肉汤、鸡汤热了大半罐,另煮了十几个茶叶蛋,以备路上充饥。忙乎了一大早,临行前还忘不了给我们大包小包地装上花生、香肠等土产品,送我们出门少不了一路嘱咐、叮咛。走到拐弯处远远看见母亲还在拭泪! 

她走了,脸上没有微笑。

父亲的突然去世她痛苦过,我们的个人问题她忧虑过,家里的意外事情她伤心过。94年春节我们兄妹因故都没能回家过年,除夕那晚母亲整整哭了一夜。那一刻她究竟在数落着什么?是父亲的离去、还是子女的不孝?······ 

我们期盼着95年春节。那年我们都回家了,她却匆匆地离去,永远的离开了她的子孙,没有留下一句怨言。 


母亲没有读过书,解放初虽上过几天夜校,却仍读不全一面招牌,对我们的成长她只能最大程度的让我们吃饱穿暖。

她不可能像文化人那样对子女讲解做人的哲理及“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重要。但她却鼓励我们好好学习,多识字,不打架不调皮,对人要真诚。

用她的话来说:叫人不赊本,舌头打过滚。她通情达理,善解人意。那日我对爱人说:“到你妈妈家去看一看······。”母亲回头严肃地说:“亏你还分的这么细,她的妈妈你就不能叫妈妈吗?”我顿了顿,自知失言,简单的方程竟被我复杂化。

同众多的家庭主妇一样,母亲的一生是辛劳而平淡的。记得小时候家里贫寒,为了我们的冷暖,母亲将大衣服改成小衣服,外衣小了当作内衣穿。冬天的棉鞋也是她一针一线拉鞋底、做鞋帮,深更半夜给我们缝制。我永远也忘不了她的那双手——细小而粗糙。 

她走了,带着对亲人的思念!

我真真切切地希望她坐在我面前。夏天她穿着那件暗花色的短袖衬衣,一条黑色的棉绸裤;冬天戴一顶酱黄色的毛线瓜皮帽,棉衣上罩一件青色的布扣外衣,脚上穿一双老式的自制棉鞋。她逗着坐在身上的孙子:“你说是奶奶好还是家家好?”孩子瞪着双眼环顾了一下周围的人,想了多会儿口里才蹦出两个字:“都好!” 

是的,都好!尽管家家常念叨:早谷都吃不到,谁还吃得上秋谷。但老人们却仍然毫不吝啬地向秋谷播撒全部的甘露。 

她的风湿病又犯了,是坐月子为我们缝补浆洗落下的病根。夏天刚过,她就得套上胶手套洗衣洗菜,入冬就更受不了了。可是为了子孙们她依然不知疲倦地劳累和奔波着。 

思念之时我忽然想起了儿时的夏夜:我们躺在门前的平床上,一边听大人们讲故事,一边数着天上的星星。入夜,母亲端上一碗用井水浸过的手擀面,冰凉的面条流进肚内别提多舒服。我敢说,它绝不亚于“土豆烧牛肉”。

夜深,忘不了在我们身上搭上一条粗土布格子的被单,以防受凉,慢慢地送我们进入甜蜜的梦乡。像守护着春天的嫩苗,她一定在期盼着金秋的收获。

童年的夏夜是美好的,美好的足以让人陶醉一生。这里既有大自然的恩惠,更有父母的涓涓慈爱之心。

她走了,带着为儿女操不完的心!

我看见她拖着板车在各单位的炉灶中为炉子厂收集火灰;看见她起早贪黑给人帮工;看见她在大街上收购鸡蛋;看见她摆起小摊卖草纸、网兜、针线……

她不知道世界有多大,也不知大海有多深,但她却知道,只要有我们存在,她就得付出,就得去拚命!

弥留之际她唯一想知道的是自己的病因,我们陪她去过同济、去过市医院,结果仍无答案。我敢肯定的说,她是为儿女操劳忧伤成疾。

她是位平凡的女人,同时又是一位伟大的母亲!

她走了。带着疑惑、带着忧虑、流着泪惶惶的朝着遥远的天国走去,那里有我的父亲、有她的父母和兄弟。

霜陨芦花泪湿衣,白头无复倚柴扉,泪还在流……

原创:散野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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