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绛唇·试灯夜初晴

一马平川

（宋）吴文英

卷尽愁云，素娥临夜新梳洗。暗尘不起，酥润凌波地。
辇路重来，仿佛灯前事。情如水。小楼薰被，春梦笙歌里。

【解析】内容理解:淅淅沥沥的小雨，直下到傍晚才停。一阵晚风吹过，卷走了漫天阴沉浓重的乌云。临空朗照的月亮，恰似刚刚出浴的少女，清秀娇娆，明净玉洁。湿润光泽的街道上，靓装的舞伎和艳丽的美女，步履轻盈，飘然而过，没有带起一丝儿灰尘。重回京华旧地，当年赏灯时的欢乐情景，犹历历在目，仿佛就发生在昨日。往事如烟，柔情似水，明月与彩灯依旧，故人却已无处寻觅。满腹的凄凉之情，无以诉说，我只好踽踽而去，独上小楼，熏被就寝。夜深入眠，街市上那悠扬的乐声歌声，仍连续不断地萦绕回荡在幽梦的涟漪之中。

评析:这首词题为“试灯夜初晴”，据《百城烟水》云:“吴俗十三为试灯日”，因此时写灯节之事。但作者并未从正面落笔描绘灯市的盛况，而是以试灯夜之景作陪衬，抒写自己落寞感伤的情怀。开头两句，从天上着笔，写试灯日有雨，而入夜则雨歇云收，天晴月明的气象。“卷尽愁云”，暗含夜风雨意，乌云浓重而显愁容，蕴寓作者凄楚之情。以月宫仙女“素娥”代指月亮，以仙女初浴新妆描状月容明净，新颖贴切，比拟浑然天成。“新梳洗”三字兼带出“雨后”之意，绾合“初晴”题意。后边两句，从地上落墨，化用苏味道“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和韩愈“天街小雨润如酥”诗句，但又有所变化增益，切合都市灯夜雨后光景。上阙不见一个雨字、灯字、人字，读后便觉灯月交辉，地润无尘，舞伎歌童，结队徐行，赏灯仕女，络绎不绝。下阙开头两句陡转，由眼前之景折回到对昔日往事的回味。“辇路”即帝王车驾经过之路，此处代指京城繁华的街巷；“重来”二字，既说明是旧地重游，也暗寓眼前之景重现，从而引发联想；“仿佛”进一步点明触景念旧的心境；“灯前事”，即昔日赏灯的往事。今夜荧荧煌煌的灯影下，往日相携游赏的情形又浮现眼前，但“重来”“仿佛”，点出眼前之景不是旧时游欢，只能引起无限惆怅和喟叹。“情如水”承前启后，再一转折，蕴含极丰，感慨极深。结尾两句轻笔点染，“小楼熏被”，以具体行状，揭示作者内心深处的落寞凄苦。“春梦笙歌里”，既是说今夜的歌声乐声伴他入梦，也是说昔日的游欢之景重入梦境，笔调流传飘忽，韵味幽远缥缈。

作者以良辰美景及他人的欢乐衬托自己的寂寞悲怆情怀，笔触细腻，委婉含蓄。尤其是结尾，作者将“拗怒”的词意，融入流转悠忽、委婉多情的笔调之中，形成扑朔迷离的朦胧意境，显得余音袅袅，韵味无穷，堪称妙语成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