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城年味

在河之洲

                 周望新
       蛇年春节前，随儿子一家驱车从青海西宁出发，去陕西蒲城县城与亲家们一起过年。高速公路青、甘段沿途的山岭，绵延起伏白雪皑皑，如银蛇般蜿蜒起舞；关中平原一望无垠的田野，泛青的麦苗披上一层薄雪，预示着来年的丰收信息，依稀可见庄户人家已经贴起红色春联，坐车里也能感觉年味在飞驰的车轮下愈发浓郁。
       华灯初上时，我们到达目的地。已愈古稀之年的亲家俩早早就在小区外等候。我与老伴赶紧下车，跟两位站在门楼光影中的亲家寒暄。走进亲家屋中，两亲家的热情与地暖的温度，升起一股暖意直达心底。亲家母精心准备了一桌凉热兼备，荤素搭配的丰盛关中美食，让我们在话着家常、饱着口福的欢声笑语中忘却旅途的疲惫，在杯盘触碰中奏响着年的序曲。
       漫步在蒲城街道上，新建的高楼大厦与古朴的青砖黛瓦老屋，交相错落于这座关中古城，既透出新时代蓬勃发展的风貌，愈发显出历史文化的古朴韵味。老街两旁，有商家或住户挂起了大红灯笼，在寒风中轻轻摇曳；新城区一带，临时搭起的红色帐房内人头攒动，名目不同的吃娱购玩摊位，让居民和游人流连。
       儿媳带我们至一家烩饼店，说这是她们每次回娘家必来之处，让我们尝尝地道的蒲城风味。虽是腊月二十八了，店里仍然坐满了食客、站满了等候的人。说话声、笑声、碗筷碰撞声，交织成一曲热闹的年味交响。
       坐在排到的座位上，终于等到服务员送来我们的烩饼。这名字听着就喜庆，像是把所有的好滋味都“烩”在了一起。青花大瓷碗里，切成条状的面饼与肉片，在混沌滚烫的汤中浮现。配着翠绿的葱花或香菜、金黄的姜丝，还有那红艳艳的辣椒油，光是看着就觉得色香味俱全。夹一筷子入口，肉、醇厚中鲜嫩，饼、筋道而化口，汤、汁浓且香郁，带着些许胡椒的辛香，暖意从舌尖一直蔓延到胃里。
       儿媳告诉我：烩饼是用开水和面、擀成薄饼上蒸笼蒸熟，再切成面丝；肉则在当地叫高力肉，是用瘦猪肉或牛羊肉切成片，加入调味料和淀粉搅拌均匀，下油锅煎炸好捞起备用。汤一般用猪羊大骨或鸡骨熬制。但各家都有风味各异、密不外传的独门秘笈。经掌勺师傅的手艺加持与精心烹调，才能形成一碗诱人的美食。听着儿媳自豪地介绍家乡的美食，看着老伴、儿、孙们大快朵颐的画面，忽然觉得所谓“年味”，大概就是这种温馨而踏实的幸福感吧！
      有别于羊肉泡馍吃法的蒲城当地“水盆羊肉”，也令人印象深刻。这是一种用大瓷碗盛大块的嫩滑羊肉、软绵苕粉，再浇入一勺清亮的含一点带枝青花椒的羊汤、撒一层香菜、来一块薄饼，既能咬口饼、吃块肉、喝口汤慢悠悠品，也可将饼掰成大块泡汤呼喇喇吃，管叫饱腹又养胃。如果你食欲大开，还可加上一个夹满汁水外溢的鲜辣味羊肉口袋饼。
      此外还有哨子面、油泼面、炒凉粉、肉夹馍等特色小吃，以及每客30元管饱、极具关中风味的农家乐，都令人眼谗嘴谗欲罢不能。在当地随处可见“吃蒲城，最关中”的广告词，便是最生动的表述，使我这湖北佬开眼了！
       蒲城的年味，还因这里深厚历史底蕴，引来游人如织而浓郁——
       县博物馆里，一件件文物静静诉说着千年的故事。青铜器上的纹饰依然清晰，陶俑的面容栩栩如生，自唐代以来的各种碑刻述说历史的深沉，站在这些古老的器物面前，仿佛在聆听时光的絮语。
       考院里，斑驳的墙壁上，仿佛还残留着当年学子们的墨香，让人不禁想象那些寒窗苦读的学子，在这里学习的景像。
       走进杨虎城将军故居，历史的厚重感扑面而来。将军用过的书桌、穿过的军装，无不彰显着一位爱国将领的风骨。墙上的老照片里，将军目光如炬，仿佛仍在注视着这片他深爱的土地。
       正月初二，亲家母陪我们前往农村老宅附近的桥陵游览，为了让我们玩得尽兴，自小熟悉这里的儿媳，仍为我们请了一名讲解员导览。蒲城境内有睿宗、玄宗、宪宗、穆宗及玄宗李隆基的大哥李宪（死后追封让帝）等五座唐代帝王陵墓。桥陵是唐玄宗父亲唐睿宗李旦的陵墓。冬日里的帝陵显得格外肃穆，神道两侧的松柏垂立，石像身披薄冰如铠甲，默默守护着千年前的帝王。站在陵前，仿佛听见盛唐的钟鼓声穿越时空而来，能看到帝王之家面对皇权的尔虞我诈与刀光剑影。王朝由盛而衰、由衰至乱的历史轮回，是一部令人深读的教科书。
       蒲城的年味，是我们两个家族的相聚，是团年宴上满桌佳肴与亲家公、二亲家公的举杯小酌，是除夕夜在电视前围桌而谈的欢声笑语，是大年初一与亲家公三兄弟几家老少二十多人的举杯祝福，是亲家公小弟提前送行的闲“谝”，更是初七早上告别时，俩亲家与其二妹夫妇在晨光与寒风中的挥手！
       蒲城的年，过得格外踏实。这座古城，不仅有着厚重的历史，更有着淳朴的人情。在这里，我找到了年味的真谛——那是亲情的温度，是文化的传承，是岁月静好中最动人的风景。
                  蛇年正月十二于西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