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乌石子的诗

陪我看星星

替父亲写的散文诗

我的父亲不会写散文诗
他甚至连字都不认得几个
但我可以替他写

父亲的散文诗分为两个部分
上半部写过去，内容很沉重
光一顶坏分子的帽子就戴了三十年
多少次父亲死里逃生又活了下来
后半部开始过上好日子却慢慢地变老
耳朵聋了牙掉光了
如今父亲八十四岁，除了2017年生过一场大病
目前身体还算硬朗

要替父亲写散文诗
一定要平心静气打开时光
将太多苦难的岁月逐一抹平
父亲像麻栎树，灰褐色的枝干，虬曲高大，华盖如云
我们在树下，即使父亲的背影越来越小

我记得那一年冬天父亲用箩筐挑着我们姐弟
穿过茶安*的山间小路去乡下给外婆拜年的情景
好大的风雪呼啸，我们睡在箩筐里
父亲满头大汗艰难行走
在替父亲写的散文诗里
这将是无数篇章中最温暖的一节
茶安* 地名，在安徽省望江县太慈镇


◎ 窗外阳光灿烂

父亲，你躺在病床上
浑身插满管子
知道儿子来了
问我现在是上午
还是下午

其实现在是晚上七点
今天立夏，春天刚走
菜籽要割了
握着父亲的手，我说
刚刚早晨呢
窗外太阳出来了

对不起，父亲
我撒了谎
为你编造了新的一天

◎ 挂在墙上的镜框

有多少老人最后都走到墙上
成为一面镜框
你要问岁月是什么颜色
就看镜框的颜色

在病房，夜深人静
父亲熟睡的样子安详得
就像遗像
总有一天父亲也会挂在
老家的墙上

所有的相框像古老的木箱
里面存放着记忆与时光
每年我回家
总要，轻轻地打开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