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拐来的别人的老婆送回去

陪我看星星

冬天的雪落在山西，眼里全是朦朦白白。

赵征羽摊开手做了个无奈的动作，我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

天快暗了，两个人在山西的一个山沟里迷了方向，这真想不到。

没办法，我招呼着赵征羽一直向前走吧，他并没有持反对的意见。

一路向前走，雪大了，两人白白满身，脚下有雪声格外刺耳，这满世的冷这时好像都冲向我们了。

忽见前面有一个人影正向我们迎面而来，近了，见是个披着塑料雨衣的汉子，年龄四十有余，脸面有些敦厚。

问个路。

汉子停下来说，这块叫马道梁，山下有村庄叫冯家槐，住了七八十户人家的。

你们是干什么的？

哦，迷路了？别怕别怕，你们在此等我，我到前面一会回来，领你们去村里。

这大冷的天，又下雪，路不熟，沟沟坎坎地。汉子说。

听了汉子的话，我与赵征羽很高兴，原地等着汉子。汉子径直向前走了。

不大一会，汉子踩着雪回来了。

他笑道，放了几个套野兔的夹子，看一看夹着没有。

我笑道，山里仍有这个玩意。

汉子领着我们一路向村庄走去，一路并没有说话。

不大一会，村子便到了。

雪中的村庄白得昏暗，因为天色已暗了下来。

房子零零落落，高高低低的房子。

汉子停住脚步，说，村里原来有个开小旅馆的，现在没了，你们是不是要找旅店啊？

我说是的，有地方住吗?给钱的。

汉子笑笑，说，不瞒你说，我家里有空闲的房子，你们考虑一下，很干净的。

赵征羽看看我，我知道他是表示怀疑的意思。

我对汉子说，走，看看去。

汉子的院子并不大，有两厢房子，都是低矮的石砖房。

汉子领我们进了一所房子，见里面冷清地很，就是一张大床。

汉子说，天冷，一会给你们弄个炭火啥的。

我说好的好的。

汉子忽然笑了，他说，那，这个……他的手指搓了一下。

顿时我明白了，掏出钱来。

汉子说，不好意思，就收个20吧。

我说这是应该的。

递给他50元，我说能搞点饭吃吗？这就不用找钱了。

汉子一脸地惶恐，说，那可不行，到家就是客，吃饭是不要钱的。

我说，那怎么能行，收下收下。

汉子说，绝不能要的。说着接过了50元。

我们与汉子出了屋来，汉子招呼着他的老婆赶紧做饭，老婆应了一声。

老婆从另一个房子出来了，是很标致的一个女人。

汉子给我们弄来了被褥，又生了一盆的炭火。

他说，你们不知道，以前这屋里是有地龙的，烧暖了满屋都是热的。

啥是地龙啊？赵征羽问。

我说就是像东北一样的火炕。

汉子说，不一样，我们这里是地下的火道。

哦，我哦了一声，明白了，就像是热管道一样。

汉子说，对了对了。可现在没了，火道可能是坏了，今年也没有顾上修理。

汉子弄来了被褥，说，委屈一下。炭火烧得暖了，要注意烟毒，睡觉时把它撤到院子里去。这炭是有烟炭，也是有毒气的。

我笑道，好的。

一会饭菜过来了，想不到还有大块的肉块，炖的。

汉子说，这是野兔肉，麻麻花花地加些味料也是有滋味的。

我问啥是麻麻花花的呀，方言吗？

汉子说，拼样，就是料多的意思。

汉子弄来了一瓶酒，说，喝吧，这是我们这地方的老酒，无牌照的。我能不能坐下陪你们喝两口？

我说当然可以，来来。

汉子坐下来说，记不记得水浒传？武松过十字坡，那孙二娘麻倒公人与武松呢。

听了汉子的话，我与赵征羽笑了笑。

汉子好像很能喝酒，一口就闷下了半小杯子。

我问，家里几口人啊。

汉子说，实不相瞒，以前我是搞运输的，拖拉机给人家运石料，有了些闲钱，就犯了点错误，相好了一个女人。

老婆是甘肃的，就领着小孩不吭声地走了。

这个老婆是后来又娶的，有个姑娘在县城里上个初中。

原来是这样啊。

我说，人无完人嘛。

汉子说，敢问你们是干啥的？

我说，我们是来考察风土人情的。

汉子说，啥意思？

我说就是看看这里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搞个艺术开发。

汉子笑笑，说，没说实话，我可不傻，你们不是那类人，我看得出来。吃吃，来，干杯。

饭后，汉子一再叮嘱睡觉前把炭火弄到院子里，以防炭毒。

我说好的。

我与赵征羽烤着炭火说着话。赵征羽说，想不到会在这山沟里蹲一晚。

我说，这山西的温度冬天比河南要冷10度左右的，温差。

赵征羽说，都是地形的影响，山多嘛。

敲门声，汉子在外边说话，睡了吗？

我说，没有呢，过来吧。

汉子坐下来，说，实不相瞒，今夜睡不着了。看你们两个也不是平常的人，我有个事想请教一下。

啥事啊，我问。

汉子说，你们是不是来抓我的人啊。

啥意思嘛？我和赵征羽很惊讶。

汉子说，听口音你们是河南的，其实我也是河南的，河南杞县山堡庄的，我现在这个老婆是我拐走的老家王有根的老婆。没办法才跑到这里来的，我吃饭那时说的都是谎话，我睡不着，我犯了法，政府给个宽大一下。

在山口遇到你们我就犯怵，心里就没想到要跑掉，跑掉老婆怎么办呢?我争取宽大处理。

我说，你叫啥呀，你怎么满口的山西话呀。

汉子说，我叫王军木，小名老木子。实不相瞒，我在山西做工十几年了。

我说，老木子是这样的，很高兴你能觉察到你做了错事，但是你的行为在法律上基本是不追究的，只不过你道德良心上肯定是过不去了。

俗话说，心里有鬼，才怕半夜敲门。老木子，你看见我们两个陌生人，又是河南口音，就猜我们是抓你的人很合情合理。但我们不是，我们真的是考察风土人情的，你不要害怕。不过你要考虑一下你把别人的老婆拐走了，你会心安吗？人家的丈夫孩子该是怎样的日子过呢？

老木子说，俺俩是有感情的。

我说，我也不想给你讲过多的道理，感情这个东西并不是用自己的快乐去赢得别人的痛苦啊。

你是否可以考虑一下回心转意，把别人的老婆送回去呢？

老木子说，实不相瞒，她跟我到了这里早就后悔了，一直想要回去，我都没有让她回去。

我说，那你这房子？

老木子说，租当地人的房子。

我听了没有吭声，赵征羽说，啥都不说了，在外乡真的好难的，良心过不去说明你的人性还是好的，啥都不说了，你自己拿主意吧。

老木子点点头，说，我很折磨自己，就是怕有一天有人来抓我，就是想遇到一个能指责我的人也行，今天终于遇到了。

老木子走后，我感觉像做梦一样。

赵征羽说睡吧，这都是啥事啊，想不到有这个精彩。

天亮后，老木子和他老婆送我们，我对老木子说，啥都不说了，这事你们自己拿主意，都是良心的事情。

老木子说，想好了，把房子退给人家，安顿好过几天我就把她送回去。

女人在一旁没有说话，低着头，我看到她的双手搓来搓去。

老木子掏出50元钱硬要塞到我的口袋里，我说，这是干啥，不能这样。

老木子说，做错事就是需要一个提醒，这钱不能要的。

我说，不能这样，钱是应该给的，有回去的困难说一声，有没有，我们可以资助你一下。

老木子说，没有。

临别，老木子定要我们的电话号码，我给了他。

我和赵征羽就坐上老木子给我们截的顺路车一直去了太原。

过了半月，终于接到老木子的电话。

他说，哥，我已经把别人的老婆送回来了，我现在老家，啥麻烦事都没有，以后不会再犯糊涂了，谢谢你们。

啥时候兄弟们见个面，喝个酒行吗？

我把老木子的话告诉给赵征羽，他没吭声，只轻轻抿了一口热茶。

原创：马春杰

风送水声

不是自己的别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