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川这个人真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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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历史的巧合，谁也不会想到她的名字会和李先念联系在一起。

我是结婚后才认识她的。

她叫王冬芝，1950年同我的岳母一起到3509军工厂工作。因她的丈夫比我的岳母晚一辈，故她习惯叫我老表，我则称她为老革命。

她不识字，说话朴实随和，但对自己的经历却很少提起。近年来她旧病缠身，我偶尔去给她推拿按摩，高兴之余便将她的那段经历勾出一二。

可以说，除我以外，当今还没有任何人能以书面的形式将其布出。

“我曾给新四军送过信，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我”。

“送信的是黄三桃，我看你是给国民党送过信”。

王冬芝气急而虚，当场昏了过去，这是67年3509的造反派对她的逼讯。

那时，岳母娘每次去学习班探视，除了安慰便是抱头痛哭。

1978年春，麻将室进来几名穿制服的人，牌友们惊恐不已。

“不要怕，我们找一位叫王冬芝的人。”闻之，王冬芝热泪如注：“亲人啦，我终于找到你们了”！三十多年来她终于盼到了这一天。

老表出生于1929年8月，15岁卖给京山县一戏班老板做小，次年又转卖到汉川北河村，命苦之状不言而喻。

“那天我在北河的荷花桥下洗野菜，听到枪响，便提起篮子往家里跑”。

她慢慢讲述着······

刚上路，迎面跑来两名三十来岁的妇女，其中一位拦住她：“小姑娘，不要怕。”她拿出一张纸条，塞进王冬芝的发髻内。“麻烦你赶到洪湖柴林某地，找一个放鸭子的人，那人腰里系着蓝布巾，头上缠着白毛巾······”。交待了接头暗号，塞给她一块菜饼“路过老新村口，有一经销店，店里的老两口会给你指路，不要让追我们的国民党知道······”交待完，二人分开，各奔东西。

几分钟后，跑来了几个持枪的便衣：“姑娘，看见两个女人跑过去没有”？她装着什么也不知，两眼看着他们。“小要饭的，傻子。”几个人径直向东追去。约莫十分来钟，听到几声枪响。

 “那位朝东跑的妇女肯定被打死了。”看得出，她每次说到这里，心里总是沉甸甸的。

经过汉川南河老新经销店，说明了身份，老人端上一碗大麦菜汤，吃完后又给了几张菜饼。按他的指引，又上路了。

赶往柴林，寻找放鸭人，这便是她唯一的向往和目标。

“路上好走吗？”我问。

“还谈什么路，即便有，也是小路，而且每个路口都有国民党的部队把守，为了避开他们，我只有钻沟渠，穿芦苇。你可能没有看见过，那种芦苇很硬，像带刺似的，擦一下身上便会起一道红印”。

我给她倒了一杯水，让她静下心来，慢慢地回忆······

王冬芝走了两天两夜，中途的磨难我不便细说，在那些必须经过的盘查道口，某些惊险场面她至今不敢回首。

到达洪湖柴林，好不容易看到一个放鸭人，其人的打扮和暗号都不对，她只得继续寻找。

在一棵大树下，她看见一位手持竹竿的中年男人。“大叔，能给我点水喝吗”？“塘里有水，自己去喝。”“塘里的水有虫，不能喝”。

话刚说完，那人一把将她抱起，放在小船上：“信呢”？看完信，他站起身，解开头上的白毛巾，在空中来回晃动。只见芦苇里顷刻间冒出无数战士。“他们背着枪，衣服破旧，根本不像电视里穿的整整齐齐的士兵”。

战士们在他的指挥下飞速前进。他急促地问了姓名和住址，又对她说道：“你以后就叫黄三桃，等全国解放后我会找你的。”然后他写了个纸条，塞进一个熟鸡蛋内。“你把这封信交给洪湖渡口一个炕锅盔的‘锅盔李’，他会给你任务。”接着从身上的布袋里抓了几大把炒熟了的小麦米“快走，这里要打仗，一路小心”。

“我一边小跑一边回头，发现他仍在目送着我。此人便是大名鼎鼎的将军——李先念。”

“1978年接上关系后，我一直想见一见李先念，他也几次来信催我去北京，由于自己身体不佳，受不了颠簸，以至铸成了我终身的遗憾！”

“你给他的那封信究竟写的是什么？”我打破沙锅问到底。

“当时蒋介石挑起内战，以几个军的兵力准备突然围歼李先念，我地下党得知情报后，火速回报，却被敌人发觉，危急之中，情报便交给我······，如果情报再晚两个小时，敌人的合围成功，李先念的部队就会全军覆没”。想起来真可怕。
哦，接下来便是电视剧《解放》一、二集里：公元1946年6月，李先念冲破敌人重围，揭开了解放全中国的序幕。

“我们分开一个多时辰，就听见部队转移的方向传来隆隆的枪炮声。我来到锅盔李的炉灶旁，与他对视了一会儿。

‘想吃锅盔吗？’
‘想······’我回答。
‘想吃就买呀。’
‘我身上没有钱’。
‘没有钱站在这里干什么，快走。’

我刚走了几步，他便把我叫住：
‘柴林来的吗？’

我说是，锅盔李把我带进屋内，接过鸡蛋。看完信后，他又原封不动的将纸条藏在我的发髻里，并让我回汉川交给老新村经销店的情报员。临走时还拿了十几个锅盔放在我的篮子里”。
      ……

“解放后怎么没去找他们？”我不解地问。

“找过，锅盔李和老新的两夫妻解放前已被国民党杀害，而上面要找的是黄三桃……哎，老表，你信命吗？”

“我信”。并打趣地说：“你现在找到了党，享受百分之百的退休金，每月还有国家补贴，逢年过节民政局还给你送红包和礼品，你的命好哇，目前的任务就是好好的活着，享几年清福！”

由于性格的原因，老表一直不愿意同孩子们一起住，二零零九年十月她去了汉川仙女山养老院，由于琐事牵挂没能去看她，二零一零年冬我去找她，方知当年已驾鹤西去，遗憾没能见老表最后一面。

次年我去过南河老新，村口矗立了一座高大的革命烈士纪念碑，我想里面一定住着两位女交通员和经销店的两老及锅盔李……

原创：散野真人

一马平川

向英雄致敬！